大河的苦闷
刘再复
都怪他的血液是混浊的，都怪他过于狂妄，都怪他昼夜不停地咆哮，都怪他染污两岸的土地，缺少山泉般的纯洁。他苦闷极了。他梦想化为洁净的水，梦想着仙境似的肃穆与静止，梦想着不再疲倦地奔走，梦想着像明镜一样清澈，可照着许多游人快意地微笑。但是，他又讨厌这些很美的梦。 他总是固执地爱着自己不息的沸腾，总是爱着自己寻求大海的狂妄，总是爱着自己和高山峡谷搏斗的咆哮，乃至总是固执地爱着自己的混浊，奔流着的混浊，跳动着生命大脉搏的混浊。
他知道他的混浊打湿过河岸，但是，这混浊也灌溉过田野，养育过黄黄绿绿的新鲜与繁华。
他知道有()奔流就有咆哮，死亡总是静悄悄的。他知道有奔流就有泥沙，死亡总是苍白而干净的。他苦闷极了。但是他已不再苦闷，他知道唯有不息地奔流，才有超出高山峡谷的壮观，才有明天一望无际的壮阔......
（摘自《现代人报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