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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事儿发生在协和医院,读后想哭!

发布时间:2021-03-14

这事儿发生在协和医院,读后想哭!

这事儿产生在协和医院,读后想哭!

文/张羽

白天的时候查房,有一个孕妇坚决要求剖宫产。真的没有甚么医学指征,肚子里的孩子估计也不大,骨盆也是正常的,许教授说,目前还没到必须做手术的地步,还是先试着生吧。

孕妇的爱人堵在病房门口,大喊,怎样就不给我们剖,要是生不出来,不是还得剖吗?

“我们不愿意试,谁要是让我老婆受二茬罪,我跟她没完。”

那天,本来不是许教授值班,听着家属在外面的叫唤,她说,这个孕妇可能会有点麻烦,生的时候,任何的风吹草动,你们都打电话给我吧。

当天,那个孕妇真的临产了,产程进展还不错,但是,在我们例行的胎心监测进程中,发现了频发的胎心减速。我们一边积极准备手术,一边打电话通知许教授,一边和家属谈话签字,家属一脸的气愤,一边签字,一边骂骂咧咧的说,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,你们就瞧好吧。

许教授赶到病房以后,也同意我们的意见,尽快剖宫产,帮助孩子脱离险境。

何谓险境,此刻,孕育她的她妈妈的肚子就是险境。分娩,是人类和自然界对胎儿最后的考验,也能够称为怀胎十月的最后一次自然选择。

每次的子宫收缩,都是在挤压胎儿,挤向产道之外,挤向这个七彩的外面的世界,同时,挤压胎儿胎肺里的水份,让每个肺泡在诞生后都能尽量的张开,保障孩子的呼吸。

另外,这类挤压,也能够帮助孩子的皮肤建立诞生后的触觉和感受,还有很多好处,人类还没有完全发现;这看似非常给力,但同时,这类挤压也是在对胎儿做最后的考验。

胎儿的血液是从胎盘来的,胎盘的血液是从两侧子宫动脉来的,子宫动脉在进入子宫后,呈螺旋状,就像席梦思的弹簧一样分散在子宫肌层。

每次子宫收缩,子宫的肌层极度的挛缩收紧,此时,所有的螺旋状子宫动脉都是受压干瘪的,没有血液,就没有氧气,每次子宫收缩,胎儿都处于一种相对缺氧的状态,只有等子宫放松,新鲜的血液回流灌入子宫动脉,胎儿才能重新取得血液和氧气。

我在蛙泳了多年以后,突然萌发学习自由泳的想法。开始的时候,我的基本动作很好,但是,不会换气,就闷着头在水里噗通,也能游出十米左右。教练在岸上大喊,张羽,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法前行吗?我回,缺氧啊。他喊,那你还不快侧头,换气,我一上午都教你甚么来的?

分娩进程中的宝宝,就像一个在水中游马拉松的运动员,为了保证到达成功的彼岸,需要不停的换气,这类换气,依托的就是子宫的有张有弛。

但是,如果子宫收缩过于频繁,或胎儿对缺氧的耐受能力降落,便可能会出问题的。不本事受缺氧,生出来的宝宝不哭,就是老百姓都知道的窒息。此时,若将产房想象成辽阔的非洲大草原,生下来不哭的孩子,就像生下来没法马上站起来跟随母亲奔跑的小羚羊,难逃狮子豹子狼的血口,必将成为猎物。

旧社会,在家里炕头上生孩子,没有医生,没有剖宫产,只有一个接生婆,一把在火上烧红的剪子。骆驼祥子里,接生婆失声大叫,说,祥子,你老婆这是“横生倒仰”,谁也没招啊。虎妞死于难产。幼小的我,对这句话记得清晰异常,但当时不知横生倒仰为什么物,后来当了妇产科大夫,我分析,虎妞多是死于“疏忽性横位”。胎儿大头朝下是最正常的胎位,屁股朝下的也凑合着能生,但要是胎儿横在子宫里,没有剖宫产,又不能通过特殊手法把胎儿转成头位或臀位,最后,子宫会被孩子撑破,胎死腹中,母子二人,共赴黄泉。

但现在是新社会了,这里不是非洲大草原,是人类的文明社会,我们不允许每一个宝宝出问题,不允许每一个宝宝被选择或淘汰掉。

可是,当一个具体的产前检查一切正常的孕妇,幸福的抚摸着她的大肚子,脸上挂着笑容站在你眼前,问,大夫,我能自己生吗?怎样回答她呢。

应当说,绝大多数是能自己生的,虽然,中华人民共和国社会改革开放,几十年就走过了欧洲要几百年走过的路,有些地方步子迈得太大,有些东西可能还出现了倒退。但是,中华人民共和国人,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人,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女人,还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女人,过去在旧社会的炕头上能生,新社会,还有医生的帮助,应当说,一定能生的更好。

但是,现实是,总是会有一小小部份孕妇,可能在临产到分娩这十几个小时的生产进程中出问题。例如,原发性的子宫收缩乏力,没有明确的病因,她的子宫就是不好好干活,收缩的频率慢,收缩的力度小,产程进展缓慢,孩子耐受缺氧的时间就长,可能就会宫内窘迫,生出来的时候就会有窒息。

或,有的宝宝,在精卵结合受孕之初,体内的染色体或基因,就决定了她是个孱弱的宝宝,她的大脑细胞,肝细胞,肾细胞的数目可能都比正常的孩子少,她的诞生体重小,胎盘也小,老百姓所说的,先天不足,这类胎儿耐受缺氧的能力也会很差。

这部份孕妇,如果试产,必将会受二茬罪,就是又生了,痛了,又剖了,挨了一刀。

如何判断,发现,找出这一小部份孕妇,不让她们受二茬罪,也保护稍微孱弱的宝宝也能平安来到人间呢?答案是,没有办法。

以目前的检查技术和手段,没有办法事前得知。做为医生,能让所有的孕妇都剖宫产吗?况且,手术也有手术的风险。我们只能让孕妇都试着生。生孩子,边走边看,多数能自己生,协和的哪一个知名教授也不敢对一个还没有临产的孕妇说,能生,你一定能生。虽然,大多数时候,我们是这么鼓励孕妇的,由于,只有孕妇有了能生的信心和决心,她的大脑才会调动她的全部身体,成为一个和谐的,轰轰向前的机车,经历镇痛,让一个新的生命诞生,这是一个正反馈。

我们能做的,只有密切注意产程进展,及时,尽早的发现那一小部份有问题的孕妇,通过医疗干预,或用药物加强宫缩,或人工破水刺激子宫收缩,或通过产钳,胎头吸引器进行助产,或进行剖宫产,让孩子尽快或通过捷径娩出。

经过急诊剖宫产,宝宝生出来了,但是有窒息。对窒息的孩子,除保暖,最重要的就是清算呼吸道,然后给氧,许教授在手术台上把孩子从子宫里剖出来,发现肤色和张力都不好,就是我们业内常说的,孩子发紫,有点软。

当天,新生儿科的值班医生很年轻,断脐后,许教授立即抱着孩子一起下了手术台,把孩子放置到开放式暖箱里,用大毛巾迅速擦干她的身体,然后,用嘴叼着吸痰管清算孩子的呼吸道,我一边娩出胎盘,清算宫腔,一边中断用余光瞄着孩子的情况。

孩子呼吸道的羊水非常多,吸痰管的缓冲小壶很快就满了,再吸,一定会把羊水和胎粪吸到嘴里的,当时的情况是,甚么争分夺秒,是秒秒必争,她没有更换新的吸痰管,而是把吸到嘴里的羊水吐出去,继续吸痰。

然后,她左手搬下颌,让孩子的头后仰,充分开放呼吸道,将氧气面罩扣在孩子的口鼻处,开始加压给氧。1,2,3,4,我一边缝合子宫,一般听到那熟习的加压气囊的节奏,5,6,7,8,一共12下,拿走面罩的一刻,哇的一声,孩子哭了,身体红润了。

没有电影中的喝彩雀跃,小护士也没空蹦起来,我们每一个人都带着无菌手套,各自守着自己的一摊活儿,没人会击掌庆贺,谁都不能停下来,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。

许教授赶快处理脐带,同时问我,台上的情况怎样样,子宫收缩好不好。我说,很好,出血不多,正在缝合。

新生儿由于有一过性的窒息,许教授说,最好送到儿科视察两天,应当没甚么大问题,将来不耽误考北京大学清华。这时候,才看到她欣喜的微笑。她说,小张,你渐渐缝,我去和家属谈谈吧。

后来,在手术室门口,那个五大三粗的家属,一拳就把老太太的左边锁骨打折了,我缝完最后一针的时候,老太太已被送到外科病房。

我没来得及换手术衣,匆匆赶到病房,看到老太太瘦小的身躯窝在宽大的白色病床上,就像我一样瘦小枯干的奶奶,就像一片树叶,就像一条风雨中的独木舟,她的眼神仍然明亮,表情仍然镇定,看到我的时候,乃至仍然有昔日的微笑和自持,有昔日的冷静和谢绝。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问,疼不疼啊?她说,刚打了止痛针,早不疼了,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,很快会好的。

老太太出院了,由于没有爱人,也没有儿女,只有一个远房的侄子,还住在房山,不能每天来看她,我们病房的大夫轮番排班,每天派一个人去照顾她,人手不够的时候,实习大夫和进修大夫也都参加进来。

我最愿意在夏日的午后,不说话,就那末陪着她,阳光照进她的房间,班驳的影子落在那些书和书架上,落在那些老式家具上,她依然穿一件棉布衬衫,总是在看书,她的很多大猫围在她身旁,或睡懒觉,或要鱼片吃,或绕着她的藤椅追着咬自己的尾巴。

我说,您恨吗?

她说,不恨。

我说,那天要是我出去交代病情,就打不着您了,我年轻,骨头结实,估计不会骨折,最多皮肉红肿,过两天就行了。

她说,打了我,就打了,要是打了你,即便不骨折,你的心也会流血,你可能就不干了,我们老了,很快干不动了,你们小的又都不干了,那些孕妇怎样办?

伤愈后,老太太完全不再管病房的事儿了,只看门诊,后来,就去港澳中心楼上那家高级私人诊所了。

我问,那里工作开心吗?

她说,挺好的,有钱的病人,总的来讲,素质还是高一些,不会动不动就揪医生的脖领子,吵喧嚷嚷的,老外比较多,她们都听医生的话,历来不讨价还价,还有车接送我上下班,现在年纪大了,不愿意走路了。最重要的呀,她小声的对我说,钱还是蛮多的,可以喂饱那些大馋猫。

第一次,看到她像孩子一样,天真又滑头的笑。

从那以后,协和产科的剖宫产也不再控制得那末严格了,由于,我们确切没法保证每个孕妇都能顺顺铛铛的生出来,我们也确切没法保证不让每个试产的孕妇不受二岔罪。

再后来,一些经常使用的助产方式,例如,手转胎头,产钳,渐渐的都失传了。

病房的教授,在不值班的时候,也很少过问病房的事了,社会愈来愈快的向前发展,每一个人都开始关注自己的生活质量,谁又愿意生命中的每个24小时,都充斥着工作呢?况且,这工作除惊险,还充满惊吓。

这也锻炼了我们子弟异乎顽强的战役能力,35岁那年,我开始值三线夜班,每一个晚上,我是全部医院里所有和妇产科相干事物的总指挥官和履行官,闺蜜给我起了个英文名,叫CHO。

在经历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夜晚以后,闲下来的时候,我总是,想象,东堂子胡同,那个清瘦的老人,那个一生都准备随时听从病房呼唤的老人,还有一群大猫,是不是安然照旧?是不是于漂泊浊世,照旧宠辱不惊呢?(本文作者张羽系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副教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