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围着一件事转到地老天荒，世界才会围着你转
文/张小失
城市的一条偏僻街道上，每天下午都会出现一名耄耋老人，戴着老花镜坐在自家门前制陶。你看他凝神于转动的台架，两手灵巧地运动，就像搂着一个娇柔的婴孩。再细看的话，你会发现他左手少了根小拇指。
老人不识字，但他是本市唯一的制陶艺人，名声远播，每一年都有外国人慕名前来购买他的陶器作品。画报、互联网上不乏对他的介绍。
儿童时期，老人家贫，父母无力供他读书，他只能每天在田间干杂活。那里的乡野有好土，非常合适制陶器，这样的手工场有很多。耳闻目睹，他对陶器产生了兴趣。惋惜，手工场生产的陶器全部是生活日用品，便宜而粗糙，匠人们也没有出色的。他照葫芦画瓢，只是弄出一堆小孩子的玩意。
到了少年时期，他觉得自己没法割舍对陶器的酷爱，总想着造出真实的陶器。但是，这时候的父母开始干涉他，认为这类雕虫小技不足以谋生。他不听话，屡屡遭到父亲的打骂。一次，父亲震怒之下，挥铁锹砸他制陶的台架，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，结果左手断了根小拇指。
父亲过世后，他没有了管束，与母亲相依为命，日日除在田间操劳，便是坐在家门口制陶。20多岁了，还没娶上媳妇。母亲着急，托人说合，但儿子游手好闲的“陶痴”名声已在外，没有谁家愿意把女儿许配给他，而他本人根本就不在意。
“文革”期间，一次市革委会搞农民艺术展览，选中他的一件作品，照片还上了报纸，这件事竟然解决了他的婚姻大事——一名插队的城里姑娘倾心于他的艺术，嫁给了他。那时，他已43岁了。
上世纪80年代初，他随太太进城，每天还是在制陶。不同的是，他有了市场意识，陶器都是用来换钱的，由于太太一个人在工厂上班，难以赡养全家。
又过去十多年，他的周围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——虽然他认为自己只是个制陶的工匠，他人却说他是老艺人。()他的作品愈来愈走俏，被作为艺术品摆设、收藏。他本人其实不觉得自己的作品值多少钱，但市场把他的作品的价格一抬再抬——有一段时间，他乃至为此惶恐：怎样，一个陶制的仙女能卖上1200块？
他在不知不觉中取得巨大的成功。由于他那些质朴、生动、精致的作品在这个世界上是唯一无二的，是任何人没法复制、模仿的。他的名字开始进入报纸、电视，他本人也不时被约请参加这个会议、那个活动……
有人请教老人的成功经验，老人根本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，只是说：哎呀，我这辈子呀，也就是围着这个机器转呀转的……
是的，你围着一件事转，转呀转，转到黑发变成白发，转到地老天荒，终究，你就会转成一个圆心，世界也要围绕着你转的。